惠安童生的历史实情

本文转自:福建日报泉州乡土文集《山峰的故事》记述了一个“惠安童生”的段子,说两童生凌晨启程赶考,路过陈紫峰(明代晋江人,后成进士)的先生私塾。甲童生邀乙童生对对子,并先吟上一句“晓行……晓行真晓行”,乙童也对上:“十里天未明。”陈紫峰如厕听到此,随口说:“识无大布袋,笼此二畜牲。”两童生气愤不过,追着陈紫峰进屋告状。先生问是否有此事,陈紫峰矢口否认,说自己对的是“不见青山面,但闻流水声”。先生转眼望两童生,两童生哑然。说到“文人相轻”问题,龚鹏程曾为高阳叫屈,谓“好之者誉为一代才人,短文者嘲为通文县丞”。通文县丞,即指中国古代笑话中“素不知文而效颦强作能文之县丞”。插句题外话,这里的“惠安童生”倒是勉强能跟“通文县丞”凑上对。那么,“惠安童生”的段子是否属于“文人相轻”的“地域黑”呢?其实也不尽然,有位惠安本地人就曾借此“自嘲”。话说陈伯达因当众把“谮(zèn)”字念错而怏怏不快,久久未能释怀,所以在一次飞行途中,随手写下一段话:“最近看过清朝一个官僚的信,其中说,有一天,暮宿惠安,城小如瓮、县清似水。可见我生活的环境,是很狭窄的,眼光太小。敝县在前清时,童生最多,号三千,每三年到泉州考秀才,卷子大量不通,流传的笑话很多。泉州所属各县,称不通的人,为‘惠安童生’。我是惠安童生之一。”明人蔡清《虚斋集·卷三·送判簿杨君之京序》云:“自惠安以至永春则县浸狭、民且淳而事益简。”明人叶春及《惠安政书十一·社学篇》云:“惠安近虽以三十里为邑,然至邃谷,诗书之声不绝。每选学官子弟,抱艺就有司而试者,不下千人,盖斌斌盛也。”年版《惠安县志》则称,清道光年间,惠安童生到泉州参加府试、院试的人数达人,为泉州府各县之最。院试后分县录取秀才,时惠安有额24名……以上史料可作解读这篇小品文的历史背景。“童生试”为明清时期童生获取生员(秀才)资格的入学考试,为科举最初级考试,包括县试、府试、院试三个阶段,院试合格后即成秀才。可别小看这个考秀才,据纪莺莺《明清科举制的社会整合功能》大略推算,明清两代生员录取率在1%左右。艾尔曼以年具体为例,测算出在全中国万名参加院试的读书人中,只有3万名(1.5%左右)成为生员,只有名(5%)从乡试中胜出成为举人,而在举人中最后只有名(20%)可以通过殿试。按所有参加科举的人数与最终的进士名额计算,张宏杰认为走完全程,录取率是“略大于‘万一’这个中国人用来形容几乎不可能的情形的比例”。县志又说,惠安县素有“地瘠栽松柏,家贫子读书”之风,自唐至清中式进士达名,明清两代中举人名。公允来说,按清初泉郡“领县七”排名,惠安历史上的科考成绩也不算差,但闽南地区流行的歇后话如“惠安童生——个个猛”“惠安童生——有处吃,无处睡”“惠安老童生——有可无不可(‘考’‘可’谐音)”,评价何以天壤之别?以“惠安童生——饱腹”为例,一句话就有不同的解读。有人说,赴考的童生名额,乃以各县所缴钱粮的多寡进行分配。惠安土地贫瘠,钱粮少,名额也少,所以县里精选的是有真才实学的童生,这句歇后语寓有此意。“惠安文化丛书”之《地方掌故》录有“蒋君采《新釜炊番薯》”一文,则认为是“当时有人讥讽惠安童生为‘番薯生’,‘饱学’喻‘不通’”。惠安少雨多旱,地多沙碛,历史上当地人一年有八九个月以甘薯为主粮,由此外地人称惠安人“番薯肚”,又叫惠安“地瓜县”。蒋君采是清光绪年间廪贡、惠安崇武人,对于“惠安童生”“不通”的时讥很反感。他说:“每次参加考试的惠安童生有多人,可是法定只取秀才24个,可以说一百个里面没有一个能取,这并不是惠安童生不通,而是国家法令‘经缴纳额定田赋为标准’所限。许多落籍外地的惠安童生,都出人头地。”以“明清两代生员录取率在1%左右”为标准,来衡量“名惠安童生角逐24个生员名额”的残酷现实,蒋君采的话大抵不差,“惠安童生——个个猛”或许更接近历史的实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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